臺靜農先生的《中國文學史》不僅是卓然的「一家之言」,
更映照其胸襟意態,是蘊含個人情志的「詠懷」。
國立臺灣大學出版的《中國文學史》,撰述期間幾近二十餘年,且不斷增補修訂,起自先秦以迄金元;不僅表達先生對於歷代文學精神的體悟以及文化歷史流變的詮釋,成其「一家之言」,更流露其性情,在高明的歷史敘事之外,顯現先生個人情志的詠懷與洞見。
本書依時代分篇,上冊包含先秦、秦漢、魏晉、南北朝隋篇,下冊包含唐代、宋代、金元篇,並附〈中國文學史方法論〉一文,乃先生以文學史家的眼光分析從事文學史研究的方法,依先生所言:「文學史之作,不外乎以歷史為經,以作家作品為緯,故文學史的方法應注意研究作家、分析作品。至於如何研究與分析,則非單純方法能詳辨。」本書不僅體例嚴謹,考證詳實,先生的慧心卓識更於全書俯拾即是,此也是本書最具價值之處。
作者簡介
臺靜農(1902-1990)
本名傅嚴,後改名靜農,長期寫作,精於書法。幼年時受傳統私塾教育,後閱讀嚴復的西學著作而萌發改革的思想。中學時與同學合辦《新淮潮》雜誌以響應五四運動。曾和魯迅同組未名社,倡新文學。離開了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後,便歷多校教授中國文學。1945年來臺任教於臺灣大學,擔任中文系主任達二十餘年,奠定了該系兼容並蓄自由活潑的開放學風。早年的治學重心在小說創作、研究評論、散文和整理編輯民歌集,又是著名的文學家和文學史家;他的一生幾乎橫跨二十世紀,目睹舊中國的變遷,西潮東漸,經歷了革命、五四學運、抗日戰爭,最後落腳於臺灣。然而不論時局如何變遷,臺先生堅守學術崗位,一生治學,文學、書畫、經史,卓然為一代大師。
目 錄
臺大出版中心二十週年紀念選輯總序/項潔
導讀:文學史書寫的典型/何寄澎、許銘全
出版前言/柯慶明
編序/何寄澎
【第一篇 先秦篇】
第一章 中國文學的起源
第二章 殷商時代文學的片斷
第三章 周代的詩歌——三百篇
第四章 楚辭
第一節 楚之先世及其文化
第二節 屈原的生平及其所處時代
第三節 屈原的作品
第四節 屈原對於後世的影響
第五節 漢代作家所受屈原的影響(存目)
第五章 春秋戰國諸子散文
【第二篇 秦漢篇】
秦代篇
漢代篇
第一章 漢初政體與文學
第二章 辭賦的發展
第三章 漢賦作家
第一節 枚乘
第二節 司馬相如
第三節 揚雄
第四節 班固、張衡
第五節 賈誼、禰衡
第四章 樂府與樂府辭
第五章 五言詩
第一節 五言詩的出現時代
第二節 〈古詩十九首〉
第三節 〈孔雀東南飛〉
第六章 兩漢散文的演變
第一節 戰國策士文體的餘緒
第二節 史傳文體
第三節 文士文
第四節 王充的批論
第七章 漢代方士、儒生合流後所形成之神異故事
第一節 《史記》、《漢書》中的神仙故事與求仙活動
第二節 緯書中的神話
第三節 由方士之說而產生的小說
【第三篇 魏晉篇】
第一章 魏晉文學的時代思潮
第一節 由曹魏政治反映的新風格
第二節 由校練名理到老、莊玄學
第三節 嵇、阮放誕及其影響
第四節 玄風與清談
第二章 魏晉文學的發展
第一節 文學理論的建立
第二節 文學的分體發展
第三章 魏晉作家
第一節 緒論
第二節 曹氏父子及其同時詩人
第三節 阮籍與嵇康
第四節 太康詩人
一、三張:張載、張協、張亢
二、二陸:陸機、陸雲
三、兩潘:潘岳、潘尼
四、一左:左思
五、劉琨
六、郭璞
第五節 陶淵明
【第四篇 南北朝隋篇】
第一章 緒說
第二章 文學技巧的發展
一、聲律的講求
二、用事之風尚
第三章 詩賦的新體
一、小詩的興起
二、律體詩的形成
三、俳賦之創始
四、反摹擬的宮體詩
第四章 文學理論的發達
第一節 劉勰《文心雕龍》
一、文學的載道觀
二、文學的歷史觀
三、文學的時代觀
四、文學的創作觀
五、文學的風格論
第二節 鍾嶸《詩品》
第五章 南北朝及隋的作家
第一節 顏、謝與鮑照
一、謝靈運
二、顏延之
三、鮑照(附其妹鮑令暉)
第二節 齊、梁作者
一、謝朓
二、沈約
三、江淹
四、吳均
五、何遜
第三節 蕭梁父子及陳後主
一、梁武帝蕭衍父子
二、陳後主
第四節 徐陵、庾信、王褒
一、徐陵
二、庾信
三、王褒 第五節 隋煬帝與楊素
第五節 隋煬帝與楊素
一、隋煬帝楊廣
二、楊素
第六章 南北朝的民間文學
第一節 吳歌
第二節 西曲
第三節 北朝的民歌
第七章 六朝小說的淵源與發展
第一節 鬼神怪異書的思想背景
第二節 重要小說提要
第八章 佛典翻譯文學
第一節 後漢、魏晉及南北朝的佛典譯人及譯經事業
一、攝摩騰、竺法蘭
二、安清(世高)
三、支樓迦讖(支讖)
四、支謙
五、康僧會
六、維祇難、竺律炎
七、竺法護
八、僧伽提婆
九、法顯
十、苻堅君臣
十一、鳩摩羅什
十二、曇摩難提(法喜)
十三、曇無讖(曇摩懺)
十四、寶雲
十五、劉宋以降的譯經事業
十六、北魏的譯經事業
十七、南朝之《百喻經》
第二節 佛典翻譯的文體
內容試閱
第一篇 先秦篇(摘錄)
第四章 楚辭
第二節 屈原的生平及其所處時代
關於屈原的生平事蹟,除了《史記》的〈屈原賈生列傳〉外,只有劉向《新序》中的一篇小傳,可是這兩篇傳記,關於屈原的生平都不夠詳細,而且有許多可疑之處。茲就兩傳及近人之說,略述屈原生平於下:
屈原名平,原是其字,而〈離騷〉則云:名正則,字靈均,楚之同姓大夫。楚懷王時為左徒,「博聞彊志,明於治亂,嫻於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史記》)時秦欲兼併諸侯,屈原為楚東使於齊,以結強黨。秦國患之,使張儀之楚,貨楚貴臣及夫人鄭袖,共譖屈原。(《新序》)尤以「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心害其能。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屈平屬草稾,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屈平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平為令,眾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為非我莫能為也。』王怒而疏屈平。」(《史記》)此時屈原應已使齊歸,故王疏之,然齊、楚合縱,亦未因之中斷。「張儀因使楚絕齊,許地六百里,懷王信左右之姦謀,聽張儀之邪說,遂絕強齊之大輔。楚既絕齊,而秦欺以六里。懷王大怒,舉兵伐秦,大戰者數,秦兵大敗楚師,斬首數萬級,秦使又願以漢中地謝,懷王不聽,願得張儀而甘心焉。張儀曰:『以一儀而易漢中地,何愛儀?』請行。遂至楚,楚囚之。上官大夫之屬共言之王,王歸之。是時懷王悔不用屈原之策,
以至於此。於是復用屈原,屈原使齊還。」(《新序》)因「諫懷王曰:『何不殺張儀?』懷王悔,追張儀不及。」(《史記》)後懷王與秦昭王會於武關,秦留之,卒死於秦。懷王子頃襄王立,以其弟子蘭為令尹。子蘭怒屈原,使上官大夫短之於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於是懷石,遂自投汨羅以死。(《史記》)
屈原生於楚宣王二十七年戊寅,即紀元前三四三年。屈原初次使齊或在懷王十二年,屈原二十七歲,被疏當在次年。張儀欺懷王,懷王復用屈原使齊,當在懷王十七年,時屈原三十二歲。至於有關屈原之初被流放以及再遷的年歲,近人亦有推斷,然未可信。屈原之死,近人多以為在頃襄王二十二年,時屈原六十七歲。先一年白起拔楚之郢都,屈原時自陵陽西行,泝江入湖,上沅水而達辰漵。次年入湘,到了長沙,遂投汨羅而死。
按:屈原所生的時代,下距秦之統一約百年左右。其時秦方謀併六國――燕、趙、韓、魏、齊、楚。於是蘇秦主張合縱以攻秦,張儀主張連橫以事秦。原為楚之同姓大夫,主聯齊以拒秦,而張儀破壞其策略,卒至懷王客死,郢都覆滅,屈原亦流放
自沉。
屈原既係主張聯齊者,其對齊國的了解當最深。於時關東學術,齊為最盛,屈原思想,亦甚受齊國學術之影響。《史記‧ 田敬仲完世家》云:
宣王喜文學游說之士,自如鄒衍、淳于髡、田駢、接予、慎到、環淵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士復盛,且數百千人。
按:齊宣王在位十九年,當楚懷王十五年(紀元前三一四)。屈原於懷王十二年使齊,當齊宣王十六年。屈原在齊國與當時稷下學士,必有往來,故屈原思想表面似屬儒家,實亦雜有道家。
第三節 屈原的作品
《漢書‧藝文志》著錄屈賦二十五篇。通以為〈離騷〉一篇、〈九歌〉十一篇、〈天問〉一篇、〈九章〉九篇、〈遠遊〉、〈卜居〉、〈漁父〉各一篇,共為二十五篇。茲就各篇內容略述如下:
一、〈離騷〉
這一篇三百七十二句,二千八百八十九字的長詩,是屈原的代表作,兩漢學者如司馬遷、劉向等一提到屈原的作品,都以〈離騷〉為代表。這篇長詩何以題作「離騷」?據最早的解釋云:「離騷者、猶離憂也。」(《史記‧ 屈原賈生列傳》引淮南王語)「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班固〈離騷序〉)這兩種說法,同以「離騷」作為「遭憂」的解釋。而《楚辭》的注者王逸的說法卻不同,他說:「離,別也;騷,愁也。言己放逐離別,中心愁思,猶依道徑以風諫君也。」(〈離騷序〉)這是將「離騷」作「別愁」解釋。以上漢代學者兩種解釋,都是據「離騷」兩字的本身訓詁作解,卻未注意到兩字為楚之方言。宋項安世《項氏家說》云:
楚語,伍舉曰:「德義不行則邇者離騷,而遠者距違。」韋昭注曰:「騷,愁也;離,畔也。」蓋楚人之語,自古如此。屈原離騷必是以離畔為愁而賦之。
王應麟在《困學紀聞》卷六中即主此說。如云:「伍舉所謂騷離,屈原所謂離騷,皆楚言也。揚雄為〈畔牢愁〉,與楚語合。」近人游國恩〈楚辭概論〉云:
《漢書‧揚雄傳》載:「雄旁〈惜誦〉以下至〈懷沙〉一卷,名曰『畔牢愁』。」「牢」、「愁」古疊韻字,同在「幽」部;韋昭訓為「牢騷」。後人常語謂發洩不平的氣為「發牢騷」,蓋本於此。「牢愁」,「牢騷」與「離騷」,古並以雙聲疊韻通轉;然則,「離騷」者,殆有不平的義。
按:《楚辭》本屬部分的方言文學,「離騷」兩字本是楚的方言,當無疑義。
屈原作〈離騷〉的年代,據《史記》本傳及《新序》小傳,都以為初被疏遠,即作〈離騷〉。然〈報任少卿書〉又云「屈原放逐,乃賦〈離騷〉」,是史遷先後兩說,並不相同。今就〈離騷〉內容看來,屈原作此,應在晚年而不在早年,應在放逐以後而不在初疏之時。因為這篇自傳體長詩所表現的遭遇與心情,都是晚年的境界;再者,〈九章〉中若干篇的情辭,間與〈離騷〉重複,大概先有若干短篇,後來作這篇長詩時,又自然地將已經在短篇中表現過的,重複於這長篇中,因此我們更加了解〈離騷〉是屈原晚年最成熟的作品。
關於〈離騷〉的價值,《史記》本傳引淮南王一段批評,最有意義,尤以紀元前二世紀中即有如此的見解,
殊為難得:
屈原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絜,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其志絜,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汙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這一小段,就〈離騷〉的內容與形式,以至作者在作品中人格的反映,都能深刻說出,批評精彩;這是一篇自傳體長詩,而又不同於一般自傳的手法,處處用聯想象徵的描寫,同時寫出內心的悲苦與時代的昏暗,實乃偉大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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