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藝術
【書評】眾裏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那茶香就漫縈在燈火闌珊處──《茶鄉茶香－從臺灣到蒙古西藏》
【書介】
歷史悠久的飲茶文化是世界各國共通的語言，隨著時間發展與地理環境的演變，各民族依自己的茶種與飲食習慣，發展出不同的製茶、品茗、茶具與茶藝的精神意境結合，形成跨越國界的情感聯繫與藝術表現之重要橋梁，更成就「茶道文化」成為日常生活美學中的心靈依歸。本次展覽主題「茶鄉茶香」表現不同的民族文化，因為茶飲品茗所散發的淡雅香氣引發內心深處對自己原鄉的情感和執著，展覽主軸透過展品比較臺灣與蒙古、西藏三地的飲茶文化與精神內涵，值得一提的是展場特別設計蒙古包與西藏犛牛帳篷等情境式的佈展，讓觀眾透過活潑豐富的展覽內容，有如閱讀不同民族的風土民情在茶飲文化所展現的各自情感與故事。
文／黃資穎
《茶鄉茶香－從臺灣到蒙古西藏》，初見書名，有些驚喜，有些掙扎。驚喜的是，在眾多茶書中，它很突出，不再是千篇一律萬裏挑一；掙扎的是，雖然我喝茶、識茶、懂一點點茶，但蒙古、西藏茶從來就不是茶人說茶的概念。比起色、香、味、形、器的品茗文化，蒙古與西藏的茶是切切實實的飲食與生活。蒙古茶與西藏茶多是緊壓式磚茶，外觀像極了砌牆的方磚，沉且厚實；從茶葉的分類來說，多屬六大茶系中的黑茶，尤其藏茶被譽稱為黑茶始祖，全世界只有特殊地區存在的微生物後發酵茶。
你問蒙古茶，嗜喫的人會回答「奶茶」，蒙古奶茶以各種形態出現，包含酥油茶、鍋茶、鹹奶茶與麵茶等等，特色是加鹽不加糖，喝熱不喝冷，既當茶又當飯。而藏茶我們較常聽見遇見，分清飲與調飲，清飲為加少許鹽烹煮的清茶，調飲則有酥油茶、奶茶、麵茶、油茶、酪茶、糌粑茶等。我猜想，就算在邊疆，食肉飲酪的酪，想必也加了茶吧！
比起他方，蒙古與西藏茶鄉，多了民族、文化、地緣與歷史交錯的想像與故事，我想到了與絲綢之路同樣重要的茶馬古道，它不只是古老的貿易商路，這條通向西藏再接印度、尼泊爾後轉銜歐洲的通道，在戰略地圖裡，也是物資支援的重要通道。
我又想起幫我買藏茶的藏民多吉亞，他說「藏茶便宜，但是很有歷史，千年前的壁畫、石雕就有背茶人從雅安背茶進藏的圖騰了，不僅可以追溯自唐朝，宋、元、明、清史書裡更明確記載著茶馬互市的貿易方式。上等馬給茶120斤，中等馬70斤，下等馬50斤，管理川茶與少數民族馬匹交換的古代官署叫做茶馬司。」簡單的說，就是中原王朝用茶葉向西北遊牧民族交換馬匹、皮革、牛羊。為什麼不是用銅錢來購買馬匹呢？因為擔心少數民族將賣馬的銅錢用來鑄造兵器，反而威脅到地區安全，所以利用藏族對茶葉的依賴，控制茶葉的供給也化解可能的軍事威脅。這個以茶制夷的戰略，源於唐代，規於宋代，斷於元代，衰於明代。
這本書從臺灣講到蒙古西藏，但我卻從蒙藏出發說回臺灣，為什麼呢？因為在開頭敘說的驚喜與掙扎。我父親在1960年代就讀於國立政治大學邊政學系，邊政學系所領略的邊區事務指涉的就是蒙古與西藏。因為時間空間的演變、演進，邊政學系改民族學系，而行政院所屬蒙藏委員會也於2017年併入文化部、陸委會與外交部。我從書名上，看見了與自己生命有鏈結的人事物，我從未想像與預見，自身的興趣嗜好會和父親大學時的學門領域相連，在這本書上看見。
這書像本藝術策展專刊，非常精要的記述「臺灣茶業發展史」、「臺灣當代陶藝茶具之美」、「臺灣的茶席藝術與文化」、「蒙藏生活與茶文化」四大篇章，文字篇幅不多，更多的是如同國立故宮博物院的典藏文物圖說與圖典。對探索茶與藝術的人來說，茶知識、茶歷史、文物、器具、視覺藝術都有了，我把茶博物館帶回家了！
「臺灣茶業發展史」記錄以臺灣視角出發的茶業近代史，尤其是清領時期後的每一個茶業發展階段：清領、日據、民國外銷、民國內銷，臺灣茶的發展路徑經歷了多次版圖移轉，最終，福爾摩沙茶金傳說，留在19世紀中葉大稻埕碼頭的商船與市街剪影裡。讀這本書的時候，我喜歡對照外國學者寫的茶飲世界史，你會在每一段歷史的時間刻度下，找到各別空間的茶業發展因緣軌跡與興衰。
在部長的序裡，我理解到這本書是搭配著在青田街蒙藏文化館的《茶鄉茶香－從臺灣到蒙古西藏展覽》，印證了這確實是一本特展紀念冊。在青田街、麗水街、永康街、金華街這幾條街廓所組成的文化地理學概念上，臺北人的喫茶空間，似乎微縮在這樣的人文系絡與空間紋理中，我常常在附近喝茶，從麗水街16巷一路走到永康街52巷，是有名的東方美人茶之徑，你可以在這裡看見自比賽舉辦以來，東方美人茶（膨風茶）優良茶評鑑比賽的各年代茶王。若你喜歡與茶有關的展覽，麗水街9號「罐子茶書館」一定去過，七層樓的空間，盡是文人雅士書香茶香。若你喜歡喝茶、泡茶、研究茶，「老茶罐」和「串門子茶館」一定知道，一個人100元至200元，空間器具隨你使用。當然，在圍繞著永康公園的巷弄裡，販售臺灣茶的商店更是密集林立無法數盡，喝茶的、找茶的，都在這兒了。
《茶鄉茶香－從臺灣到蒙古西藏特展》展期從2025年6月15日至11月10日，雖然有一點點可惜僅是期間限定，但很幸運的是我蒐藏了這本書，24個博物館及私人收藏家展出的221組茶器具與茶席物件，回歸各自典藏後，我仍然可以隨時回顧這些文物群集。但依舊希望看展的人、閱讀書籍的人都能依著主題，在蒙藏文化館的周邊兜兜轉轉，在書裡見到的古董茶箱與茶罐、陶壺瓷杯與水缸，都有可能在師範大學圖書館校區後方的錦安市場昭和町文物市集看見。
一茶一坐圖的是一隅清淨，就像紫藤廬創辦人周渝的茶哲學「一葉一宇宙」，喝茶之道要回歸初心與本質。眾裏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那茶香就漫縈在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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