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繪本裡的生活況味：以《九層之家》、《小勇的生活》與《鳳梨的滋味》為例

以「飲食」聯繫「生活」的《九層之家》、《小勇的生活》與《鳳梨的滋味》這三本繪本，在兒童文學作家蘇善的眼中，發揮了傳承「記憶」與「技藝」功能，是意義深遠卻易讀易懂的優秀作品。

文／蘇善

有別於單純的「故事」繪本，「知識」繪本怕解釋過於生硬，「生活」繪本怕日常拉雜鬆散，側重教育功能的繪本乃企圖揉合這些元素，或以散文敘寫，帶入簡單的情節，或斟酌知識內容與難度，要易讀也要易懂，據此看來，《九層之家》偏童話奇幻、《小勇的生活》突顯人物互動，《鳳梨的滋味》富懷舊氣息，圖像媒材與表現各具風格，視角不同，景致互異。

《九層之家》施展童話魔法

繪本版《九層之家》脫胎於張維中的長篇小說，由郭玫芬改編，改以客語為敘述主語，英文在頁面一角輔助，王治中的插畫以粉蠟筆塗佈氛圍，真人與擬人化角色共演，包括黑熊先生、大野狼阿公、小鳥兒等等，全書兩兩跨頁，底色滿版，朦朧如夢，恰如夜晚時分施展魔法，譬如第14頁跨頁描繪品嘗美味之飄飄然，角色與景物則用線條勾勒動態與立體感，譬如第22頁跨頁以不同形狀的枝幹構成濃密森林，並採俯瞰角度，完整呈現九層屋舍全貌。

敘事以「一加一」模式推進情節，亦即，透過九層糕（九層粄）帶出其他客家美食，包括七層塔蛋（七層塔卵）、鳥不踏飯（鳥毋企飯）與炸湯圓（烰粄圓），為了統一圖像的調性，正文的繪圖偏向卡通技法，活潑、趣味，或顯失準，乃於附錄加上「寫真」（照片）具陳材料、作法與成品，右下角的QR碼連接至網頁影音檔，譬如〈番薯籤飯〉與〈冬節〉，讓美食佐以情境歌曲，書末，有客語及華語對照，故事藉此再次細說一遍。

《小勇的生活》記錄部落作息

不談隔代教養的嚴肅議題，《小勇的生活》紀錄小主角移居臺東爺奶家，親近自然，跟著排灣小農耕田作息，圖文作者蔡佳佑模仿孩子手執彩色筆的描繪技法，省略背景以聚焦主體。一開始，簡單的地圖標出移動地點與人物，內文時而對話、時而旁述，穿插介紹在地生長的小米、金針、愛玉等經濟作物，第13頁跨頁圖解割採月桃葉、假酸漿葉、小米包粽等等，因其繁瑣，乃透過拉頁設計一次展現，第21頁跨頁是愛玉凍的製作步驟。同樣的，採收與料理金針也有說明，而第15頁跨頁的金針花海，美麗燦爛，疊壓風景之上的文字顯得沉重，但點出兼顧觀光與農業的難處。

爺奶相伴以及部落經驗讓小勇日漸茁壯，偶爾透過視訊和爸爸分享生活點滴，沖淡了離情，第23頁跨頁景色將山海拼接於手機小螢幕之上，扣緊父子紐帶，畫面銜接首頁的人物與地域，流露「一人不孤單」的現代情境，因此，末尾「未來的我」充滿想像與希望，也呼應封面的圖畫日記形式。闔上書頁，便會發現厚重的書封實為磁版，封面裡與封底裡貼著兩片拼圖，是教具也是玩具，可以拿來複習小米粽與愛玉凍的製作程序。

《鳳梨的滋味》再現眷村風情

相較於上述兩冊繪本，《鳳梨的滋味》敘事更長，歲時幅度更大，從抗日到抗共，女孩十八歲時嫁做軍人之妻，因戰爭離開故鄉海南島，翻了頁，抵達臺灣，女孩背著小娃，隨著軍隊輾轉暫棲屏東、埔里、新竹等地，爾後落戶於「貿易八村」，生活安定下來，而敘事亦在此略分前後：前半段，從漁村到農村，親人亦親土，四方施惠，第12頁的「鳳梨」乃綜合生活百味；後半段則為童年復刻，無憂無慮，竹籬與紅磚區隔大人的職務位階，孩童在溪水中戲耍卻無礙身分，第29頁的「便當」代表薄力回饋，受恩也當布澤。

作者李建華以文字盡數眷村點滴，歲月流轉，世代延命，「母親」的堅韌持家是一條隱形主軸，譬如第10頁跨頁的學習裁縫，可見其身心依存所在，土親人更親；畫者謝欽郎則用兩幅構圖相近的寫實水彩，亦即第20頁跨頁的平野與第30頁跨頁的梯田，描繪嬗變之下的不變。此外，書末附上十五頁的故事英文版，大畫面框成縮圖，另有別冊端上「懷念的眷村菜」，包括鳳梨黃魚與鳳梨牛肉等等，黑白照片也引人垂涎。

上述三冊繪本皆出自公部門，《九層之家》做為客語輔助教材並推廣美食，由臺北市政府客家事務委員會發行；《小勇的生活》由行政院農業委員會發行，介紹臺東物產與排灣族的生活智慧；《鳳梨的滋味》乃桃園市政府文化局發行，意在緬懷眷村文化與人情；三個機關因職司不同各有訴求，委任之創作者卻都挑了相似主題，以「飲食」聯繫「生活」，傳承「記憶」與「技藝」，文字平實，圖像元素符應敘事設計，藉人物視角，構築時空場景，而多語言與多媒體之運用，也能擴大讀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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