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老皮箱歲歲念》的故事,作家廖智賢與眷村「和解」,並將記憶傳承給下一代。
文/廖智賢
眷村就是台灣生活的集體記憶
爺爺的祖籍在廣東廣州,1949年,他與60萬軍人與家眷一起從中國大陸撤來台灣,從離家、想家,到台灣就是家,而我的父親1951年於台灣出生,後來就長居在新竹清華大學對面的建功路上,緊靠忠貞新村。
《老皮箱歲歲念》的故事,如此接近我父親的生命軌跡。
當時我就讀的幼兒園就叫忠貞
忠貞新村也是充滿故事,最初原址的用途是日本食品工廠、日本海軍第六燃料廠新竹支廠,當空軍工程聯隊自1949年來台,就借用閒置的廠房暫時安置部隊與眷屬。1954年新竹機場擴建之後,據說當時的聯隊長用工程剩餘的廢木料來興建第一批眷舍,並命名忠貞新村,眷舍多為10戶組成一棟,於此形成了共用屋頂與院子的長條型建築物,每戶狹小簡陋,生活空間相當有限。
1975年,在父親的青春與成年交接時期,忠貞新村進行最大規模改建,眷戶拆除,在原地改為二層鋼筋混凝土建築,而這些建築群依然沒有太完善的規劃,道路狹窄難行、死巷層出不窮,而1982年出生的我,就讀的幼兒園就叫忠貞。
我不應該只剩下記得眷村美食
說到這裡,可以清楚我與眷村的淵源與情感,然而,曾經有好長好長一段日子,我接觸與感受到的眷村文化只剩「懷舊美食」,這是因為眷村住民來自中國的五湖四海,各自擁有不同的飲食習慣,而眷村緊密的人際關係,讓大家在串門子時不只交換菜價,更交流手藝,加上中國北方多以麵食為主,擀麵團、包餃子的功夫上乘,所以眷戶為了改善經濟狀況,紛紛開設店面販售家中拿手的菜色,逐漸形成道地的台灣特色美食――眷村菜,如今大家想到眷村的第一個直覺反應。
讀起《老皮箱歲歲念》這本書,讓我不免五味雜陳,回想起過去的生活氛圍,尤其是裡面的故事無比真實,更以精彩的圖文描述了眷村變遷的各個階段,歷歷在目。
想起我的眷村生活是五味雜陳
酸的是想起雜貨店滿是紅色色素的芒果乾;甜的是讓人食指大動用冷凍袋包裝的綠豆冰;苦的是我就讀建功國小時必須穿越滿是狗大便的眷村巷弄,只因為父母強調上學走在那段路最安全;辣的是放學時光挨家挨戶的油煙味四竄,熟悉但刺鼻的味道;鹹的是事過境遷,好多同學搬家之後沒消沒息,逐漸登出我的人生。
《老皮箱歲歲念》這本書不只使我津津有味,連我的七歲女兒在睡前時翻閱,每一頁都令她好奇、驚訝、多疑,並且興致昂昂,不可思議的是,她不斷追問關於眷村的林林總總,以及眷村與我和上一代的故事。
孩子問真的會被別人媽媽打嗎
特別是「每家的媽媽都會管教別家的孩子,做了什麼壞事,可是逃不掉的。」這段話與搭配的插圖,她甚至停留了五分鐘之久,看著成群的孩子爬樹、嬉戲、奔跑與挨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一再與我確認:「那時候,別人的媽媽真的可以打爺爺嗎?」我笑著點頭,並且補充說:「老師打得更兇呢!」
她不免也注意到台生穿著麵粉袋,我也必須解釋當時的台灣仰賴美援物資,經常在眷村發放麵粉作為補給品,而貧窮的百姓將麵粉吃完之後,物盡其用、惜物愛物,就麵粉袋改成內衣褲繼續穿。
她又問起,為什麼牆壁上都寫滿了國字,我說因為國民政府撤退來台後,以「反攻大陸」為主要目標,「保密防諜,人人有責」就是眷村裡的常見標語。她也從來沒有揮舞過國旗,難以相信過去每逢國家重要節日,家家戶戶都會插起國旗,眷村更是舉辦升旗典禮及歡唱國歌,普天同慶。
透過閱讀我想跟眷村文化和解
與孩子在睡前一起念著《老皮箱歲歲念》,讓人察覺世代隔閡與國族認同的真實存在,也讓我反省著,或許小時候的我跟父親也是如此吧!我難以理解前總統蔣經國過世時,他為何哭得泣不成聲,而且家中電視頻道三台瞬間變成黑白訊號……
這一代難以想像的社會氛圍與時代變遷,已然濃縮在《老皮箱歲歲念》,它具有鮮明的結構、真實的情節,然而,它也因此需要潛心靜氣去爬梳、去思考,才能讓自己進一步與眷村文化做到「和解」,也才有機會傳承給下一代,在孩子拋出彷彿無止盡的提問時,方能娓娓道來,讓她知道歲月的長河曾經在台灣這塊土地如何流動著,我想,她也才能睡得安安穩穩吧。
眷村就是台灣生活的集體記憶
最重要的是,這流動不會停止,儘管老眷村拆遷後已被國宅取代,老兵也從動盪不安的大時代功成身退,但是「眷村文化」的核心價值在於相互包容扶持、尊重彼此差異的精神,如今已透過繪本、文學,抑或書中提到的戲劇表演(最知名就是【表演工作坊】導演賴聲川根據嘉義眷村的電視人王偉忠童年故事編導的作品《寶島一村》),還有電影、策展、旅遊等多元形式,讓這流動更優雅、更遼闊,卻又讓人感到如此緊密,因為,追根究柢,眷村就是台灣生活的集體記憶,值得我們傳承給下一代,把《老皮箱歲歲念》的故事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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